大明王朝妙锦传第〇〇五回 逐月楼下妻论胡姬 凤游阁偏房受宝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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魏国公府北园，逐月楼。

却说，这本是座二层楼阁。层乃是徐达孙氏的闺，层为堂屋，且堂屋左右各设暖阁。

此时，徐达子徐允恭、次子徐膺绪、次女徐妙清、三子徐增寿四正围坐于堂屋的梨木圆桌四周，品尝姐燕王妃打宫里带的点心。

堂门东侧，鸢和个脸褶子的老子正在旁看护。那老子唤作赖嬷嬷，本是谢氏里的管事婆子。此生得膘肥胖，脸横，巴颏的老悠悠，已耷拉到嗉子那去了。

其实这会，有鸢在场看护妙清即可，本显着的。然其在此，必有因由。

堂门西侧，同样候着老少两个侍婢。单说那老的，生得虾蟹骨王八头，瘪腮鼻三角眼。因其五官都小得太致，故而显得鼻子边颗蚕豆个黑痣格外扎眼。

此本是孙氏的，唤周嬷嬷。八年，孙氏嫁与徐达，随之入府，自然也就成了孙氏里的管事婆子。

乍朝堂门瞧去，这左右两个婆子倒也算别有番景致。莫说此门有这二把守，小鬼见了定会吓得尿流，只怕连那尉迟恭和秦叔，也都会惊得飞魄散翻眼。

又说此刻，东边的阁里，燕王妃与孙正在说话。

但见孙氏拭眼角泪，嘤嘤：“想那谢姐姐也是个苦命之，故而素里才谦就于。竟想时隔这二年未见，那子得这般厉害”说着，更显悲屈已。

燕王妃气，望着安：“有在，切莫泣了子。那本就是个有无心的破落户，何必跟般见识？”

孙氏本以为燕王妃刚与谢氏个炭烤炊饼半脸，这会再经浇几滴油，定会使眼这恨腾心。却想，自个搁这哭了半晌，竟换对方这席似骂非骂、似恼非恼、似两立又中立的回应。于是，缓缓点头应了“”字，转而叹气，隔着桌子在燕王妃手拍两，脸苦顷刻化作两眼释然，“这些年都习惯了，这会子跟说说，心里也就亮堂多了。而今眼见着们这些孩子渐渐了，个个通明事理，就算再是如何委屈，想也值了。”

听孙氏那话，燕王妃回以之，着孙氏的手安：“自去世，待和允恭直视同己。之事，可放心，自有们姐为您主。”

孙氏听此说，倍显欣，点头笑说：“有这份心，就知足了。”说着又朝燕王妃小打量而去，“咱俩说这个，听说也怀了？”燕王妃点头笑应，孙氏更显目喜，“早就说，生就是个美胚子，又这般贤良淑德，将定是多子多福的命！”随即，又凑得更近些，“几个月了？”

“两月了。”

“虽是二胎，却也当留心着点才是。”

燕王妃点头笑应，又问：“应该生了吧？”

“了。”孙氏起子，越发显得喜气盈盈，“也就月余的事了。”

燕王妃叮嘱：“定好生调理。如有何需，定遣知会与。对了，是否给了名讳了？”

“。”孙氏点头，笑得越发灿然，“说若是男就‘安邦’，如是女就‘妙蔷’。”

“妙蔷？”

“正是。”孙氏面回应，面解，“可知闺名本是个‘薇’字？”

燕王妃点头，笑说：“说，这名讳太弱，必致子也如其名。”

孙氏拈着帕子，掩笑，：“这些年了，这事竟然还记得？”

“当然记得。当时还笑说‘女本就是的骨’，恁强的子有何用？”燕王妃说着笑了声。

孙氏笑得越发欢畅，笑声渐息时又：“想这孩子像这般的弱，二又愿其是个‘蔷薇’般的美，因而取了这‘蔷’字为名，希望这孩子比这‘薇’强。”至此，孙氏已然笑了眸子，“呀，还真盼是个女。别像似的年征战在外，让揪着心肝地惦记；二也能像这姐般，知书达理，还知。”

燕王妃赧笑：“就会说笑。”

孙氏又拍拍的手，本正经地说：“如是个女孩，就由这王妃的姐赐个名如何？”

燕王妃听，连忙推辞：“这怎可使得？自古名讳都由与之，妙云万敢拙见。”

孙氏忙拉拢说：“无妨的。都说了，若是女孩，名就由取，这也算是的福份是？”

“这”燕王妃犹豫片刻，“好吧。”随之又是番琢磨，“那‘蔷薇’本属攀援之，更是向之木，看就‘蔓(1)’如何？”

“蔓？”孙氏顿显惊喜，“好！好名字！就说嘛，这姐就是有才学！”说着，子问起话，“蔓，蔓这名字好听吧？”

燕王妃望之笑，眨眼之间又似忽然想起何事，因此掉转话头问：“且知那位四何门？”

听这问，孙氏当即怔，忽而又眨巴乌珠，投两眼笑：“那四本是个西域女子，姓‘霍加’，听说是原西域察台国（8）王储，什么‘也里牙思霍加’的。十六年，因为宫，和十八位王子都被贼谋害。万幸的是被其和嬷嬷护着逃了西域，随跟随支商队到明。说也巧，十年奉命收复汉中，在个盘蛇堰的地界偶遇那商队被伙强劫杀，施援手救了们三，还给了们些银两其安度。”

燕王妃已听得入神，见孙氏忽然止述说，追问：“如何？”

“？们拜别了，从此就直杳无音信了。直到年，去了世，临终时嘱咐定许报恩，这才历周折寻到这了。”

孙氏述说至此，燕王妃已听得泪眼朦胧。

又闻孙氏声叹息：“嗳想也是个苦命的女子，幸得怜”

“如此说，那位四年纪应是了？”

“比才两岁，芳龄二十有二。”

“霍加胡的姓氏倒奇的。”回味着那姓氏，燕王妃免番自语。

“可是吗？‘霍加’，‘祸家’，听着倒是”孙氏那话说了半又留半，“幸得皇今为其赐了汉家姓氏。”

“所赐何姓？”

“贾。”孙氏回说，随之又是番回味，“瞧这姓氏多好？还有些富贵之意呢。”

“可为何此行未随们同回京？”

“阵子骨灰还乡去了。昨使信说是两月回京。听说刚产个女呢。”孙氏再次鼓隆的子，“这回好了，里这个又多了个姐姐。”

孙氏与燕王妃攀谈得越发投机，时间，家里短无所言；南北见闻互新奇。因而，说及开心，自然笑语盈阁。

那笑声传至堂屋时，自然旁耳朵。

却说这会，堂门左右那两个婆子眼睛虽盯着几位公子小姐，可脑壳里却转悠着别的事。就在阁子里笑声又起时，那周嬷嬷将眼珠子转向了赖婆子。那赖婆子打眼角的余光里察觉有望，也就此相望而去。

二四目相时，这头的周嬷嬷对其暗施了眼，其间又声响地将脸子朝门外甩，那头的赖婆子似是心领神会般，回头又在鸢袖两，随装作副急模样捂着子朝外指去。

“个老脓包，总有放完的。”鸢面低声笑骂，面朝外摆手，“去吧，别脏了子，了新宅风。”

赖婆子朝鸢胳膊暗拧把，低声骂了句“丫头”随即溜溜去了。

此刻，竹林院中座临的厅堂里灯异样明亮。檐角锦灯摇映，门窗里灯摇影，直映得门石栏的池灯辉摇漾。

此堂名唤“静妙”，地碧清幽之境，自是名副其实。

堂，徐达与朱棣正隔着张以整块的金丝楠木雕成的七星嵌茶海相对而坐。

侧，朱元璋赐宫婢洪嫣正为二侍茶。

朱棣打量的模样，凝眉之中若有所思。而这神却被坐在对面的徐达看得丝毫未落。于是笑问：“燕王可是觉着此女眼熟？”

朱棣讶然，问：“可是边的侍婢？”拍起脑门苦想，“名唤洪”

“回王爷，小的名唤洪嫣。”这侍婢欠，婉然笑答，眉眼里却几分涩。

“对，瞧本王这脑子，真是块烂坷垃。”朱棣面妄自菲薄，面起茶盏滋溜茶汤。

徐达眼睛瞄着朱棣，心中却暗作思量。旋即拉起腔：“皇与皇恤臣，仅赐与老夫这等豪宅府邸，就连可心的仕女都”刻意留了半截子话，引朱棣自行回味。随即又拳举目头三尺，“徐家唯能世代忠以报天恩呐”

朱棣听闻，则顺推舟，捊着那话说：“常听皇念，当年盟誓之臣，唯岳最为忠义，因而最得皇置信。而今还看，朝旧臣，独岳圣恩隆，此中自有理。”

“朝旧臣，独岳圣恩隆。”这话倒颇耐寻味，说得再通透些：当年那些旧臣，除您老之外还剩几？旧部之多半得好——个泥窝里的鱼，都成了浮尸烂骨，仅存的几条，福难料。”

此中意，徐达已然参透八九。于是当即笑，顺彼言而表此意，脆明作敲打：“说到底，正应了那句老话，木斜生心自直，斜生自有倒头时。别个说，就说那胡惟庸，若坐得端正，何倒台？这君王待臣子，好比老对子，只辨忠孝。”说着，竟朝洪嫣笑，“洪焉姑，可是这个理？”

突问，顿使洪嫣怔，旋即莞尔笑：“国公之言譬如洪钟，入心。”

此言，直引得徐达和朱棣相继放声笑。

朱棣明，徐达那席话分明是在告诫：老夫立场，绝对鲜明。此心所向，坚贞移。无论此是何目的，心中有何盘算，都应就此打住。否则，又岂会从开始就借侍茶为由拿洪嫣“挡”？

这姜果真还是老的——得呛肺，更呛心。

至此，朱棣渐知：若想借徐达之得，恐多半是条绝路。然，头碰作退又岂能是王者骨气？因而又想：对于眼这块磐石，仍需勤滴之功。至于那被徐达拿作障的洪嫣两家院子堵墙，终归谁家还两说呐。这般谋算着。脑子里渐渐生“管齐”的路数。

可无论如何，眼这戏还是得唱个圆是？于是，顺再饮茶，并刻意回味番，转而笑赞说：“这茶经洪嫣姑着手煮，其中的滋味倒是越发醇了。”说着又望向徐达。

徐达笑而未语，自顾慢饮，闭目回味。

洪嫣目丝笑，欠施礼：“王爷谬赞，洪嫣好生侍候是了。”